那日拈花

有一个年轻人,站在长安的街头,看见执金吾的车骑盛大壮观,威风凛凛的驶过街市。年轻人暗暗对自己说:仕宦当作执金吾,娶妻当得阴丽华。 人群里有另个年轻人,惊诧于车骑的豪华,暗暗对自己说:就是剥削阶级,有一天要消灭它……

Thursday, January 06, 2005

Tang,无常。

小王在msn上对我说,最后一次联系到Tang,是在12月25日下午,那时,他与妻儿在泰国考叻度假。次日,海啸将那里夷为平地。我写此文,仅祈愿Tang一家平安。

晚上从图书馆回家,顺路去超市买菜,在架上看见一本《时代周刊》的特刊,漆黑的封面上暗暗的大字“海啸”。翻开来满眼皆是洪水,猛兽般的洪水,毁弃的房屋,以及漂浮在水面上行色模糊的尸体。忍不住悲恸,几乎要被无尽的恐惧所淹没。

Tang是我以前公司的同事,我年初时临近毕业,去了一家公司实习,和Tang在同一部门。我们叫他Doctor Tang,而不是唐先生,因他是博士,且入了德国籍。他给我最初的印象是永远聒噪的电话,常常是座机打到一半,手机就闹哄哄的响起来,挂了座机接了手机,座机又继续不停的响,或是前台的女秘书声音温婉道:唐博士在讲电话,让他稍后打回给你可好?他拿起电话来说的则是我通常听不懂的语言,Tang是广州人,在上海读大学,后来又在德国读了博士。

Tang在同济毕业后分到工厂做技术员,不久公派西德留学。像那个年代所有普通的公派留学生一样,他也打零工赚钱寄回家,他还一直津津乐道当年在路边捡过一辆自行车。我印象比较深的是他讲过的一个笑话,大意是说他1988年回国探亲,取道香港,站在维多利亚港欣赏海风时,有个老太太向他乞讨,他看人家可怜,就给了一港币,而后和她攀谈起来,老太太问他是哪里人,他答是广州,老太就立刻要把1块钱还给他:“不能收,这钱不能收!你们大陆人,不容易啊!”……Tang还特地解释,那年头去香港的百货公司,人家看他是大陆人,都不愿理他。尔后又补充,他去年再去,售货员已经会讲国语了。

六四以后,像所有曾经热血沸腾的青年一样,身在德国的他发誓不再国,此后读博将近十年,直到教授要退休了,Tang才得以毕业,而后娶妻,生子。他的太太叫伊娃,研究亚洲文化出身,会讲中文。Tang是典型的南方人,身材瘦小,伊娃却足有175cm,我曾对Tang神神秘秘地说:唐博士呀,你的太太长得好漂亮呀!~我至今仍记得他回给我一个很腼腆的笑,然后咧着嘴问:是吗?也不等别人答复,兀自一边儿笑去了。

99年德国巴伐利亚省商务团访华,Tang在其中,而后决定回国,那年他的儿子Julian2岁。Tang一次请大家吃饭,特地隆重推出牛乳红豆粥,说是Julian的最爱。不得不承认混血通常长得很好看,Julian有金色的短发,笑起来没有门牙,在德国大使馆的小学读书,会讲地道的北京话。我离开公司出国留学是在上个夏天,那时Tang刚买好房子,携妻儿在北京定居。

现在,他们一家的名字出现在德国使馆的失踪名录上,已经超过8天,新闻说泰国政府停止了搜救工作,因为生还的可能性已经很小。小王对我说,Tang订的是1月7号返京的飞机,我们希望他那天能出现在办公室。

我和他前天闹了别扭,因我坚持不做顺毛驴,一直气鼓鼓的,结果听到上面这个消息,顿时安静了下来,他也不知该怎么哄我,就打了电话过来,一个劲儿的转移话题,不停的逗我开心,可是他这次讲得笑话都不怎么好笑,后来我突然打断他:“草,我喜欢你!”他愣了几秒钟,然后说:“嗯!我爱你。”我不知道世上有多少对恋人还在吵架,有多少孩子在和父母赌气,有多少傻瓜暗恋着不敢表白,有多少头驴想抽老板一顿……我只想说,宝贝们,尽力地去爱吧,未必会如愿,但至少日后不必惘然。还有,爱一个人,记得要让他知道,别等到下一秒。最后,亚历山大不也说么,至少,有希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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