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日拈花

有一个年轻人,站在长安的街头,看见执金吾的车骑盛大壮观,威风凛凛的驶过街市。年轻人暗暗对自己说:仕宦当作执金吾,娶妻当得阴丽华。 人群里有另个年轻人,惊诧于车骑的豪华,暗暗对自己说:就是剥削阶级,有一天要消灭它……

Wednesday, June 15, 2005

我的女神

题记:我偷了zeiko的名字,请你千万不要告诉他……

我喜欢苏黎世,于是固执的多住了几天,每天清晨从旅店出门,坐14路电车去班霍夫大街,在火车站对面的cooper超市买瓶矿泉水加个牛角面包,而后就开始沿着利马河而下,一路逛街。走累了便在湖边用面包喂鸭子也喂自己,或者随便找个咖啡馆坐着慢慢变老,夕阳西下才慢吞吞的从湖边的zurichhorn坐船回市中心。这样的日子一共持续了三天,败家的成果斐然,从瑞士军刀到军用水壶,从lindt巧克力到vichy的面膜,以及swarovski的项链,miss sixty的裤子,乱糟糟买一堆,这其中包括,一张名叫《Callas的艺术人生》的碟。


古典音乐之于我这样狭隘的听者,首先意味着钢协,其次是小协、交响、四重奏及其它——我从不是个能欣赏歌剧的人,总觉得这劳什子节奏慢不说,唱词也不懂,嗓音又花哨得有些过分,简直是消磨意志,让我恍惚间回到萌动的童年,透过一盆盆茂兰,一幅幅水墨画,一架架书,还有木地板,绿漆围墙,纱窗,燥热的北京夏天,槐树和鸣蝉,以及电风扇。那是我祖父的家,我的大半个漫长童年就在这里,过着离休老干部式的生活,以至于如今爬满记忆格子的,都是那一个个夏日的午后,伴着永不停歇的唱片机或电视里的京剧调子,我中规中矩的坐在沙发上,佯装踏实的捧着一本世界童话,等待晚霞,等待回家,等待长大。那时候的爷爷,才刚从岗位上退下来,依旧抱着“盈缩之期,不但在天”的气魄,恪守着曾经的一切标准,不肯相信它们终会离去,我十分怕他,尊敬和惧怕夹杂在一起,也暗含着莫名的抵触。这以后十几年过去,他渐渐衰老,缩小,连目光也渐渐浑浊,只如世间一切老人。他曾是我眼中英雄一般的人物,然而当属于流年的故事最终散尽了他的光芒,属于我的童年也结束了。

后来我不爱歌剧,多半是受了京剧的毒,以至于就连卡拉斯这样的歌剧女神,我对她的了解也仅限于《卡门》、《阿依达》或《蝴蝶夫人》中短短的几个唱段。然而仅凭这些,也足已让我用耳朵来管窥她的嗓音,那么悠扬,抓人,满是穿透力——也许很多人可以把歌唱到让你哭,但卡拉斯只需两三秒。古希腊的神话里曾有个名叫赛壬的仙女,住在遥远的西西里岛上,她每天都面朝大海歌唱,声音迷惑了过往水手,以至于他们情不自禁的跳海去追随她,甚至不惜溺毙海上——20世纪的时候赛壬复活了,她化名叫做玛丽亚。

有关卡拉斯的那个传奇却有不少与歌剧无关,人们津津乐道着的是她的一切,她的成名,她的死,以及她的爱情——理所当然的爱情。那个男人是希腊船王奥纳西斯,她遇见他时正如日中天,是希腊最伟大的艺术家,而他则是希腊最富有的男人,他对她抱以热烈的赞美和追求,又邀她搭乘油轮克里斯蒂号出海散心,同行的旅伴是温斯顿·丘吉尔,他甚至传话给她的丈夫:“请你离开她,因为我要娶她。”旅行结束,卡拉斯宣布和丈夫分居。

在苏黎世的班霍夫街有家唱片行,就在离麦当劳不远的地方。门口的橱窗内挂着一张巨大的海报,卡拉斯绚烂而又迷蒙的笑容蔓延纸上,向店里望一眼,货架是整齐而局促的,让人想起在王府井外文书店淘碟时的情景,我忍不住进去逛,等出来的时候,手上就拎了前面说过的那张碟。 CD的正面是卡拉斯永恒的微笑,而在封底,曾执导过电影《永远的卡拉斯》的导演Franco Zeffirelli说:“我们在谈论的,是一位和米开朗基罗或尼金斯基同级的艺术家。”从音像店出来,慢慢踱到利马河边看鸭子,心里想的仍是唱片上的那句话:她在世时每件私事皆是新闻,她离世时孑然一身无人知晓。我抬头望向天空,天色尚早,没有月亮,然不知为什么,我那一刻想到的是张爱玲。

想起来要看这张碟,已是我回到英格兰后很多天了。这并不是那类令人激动的纪录片,视角中庸客观,没有太多所谓的内幕披露,也没有过于煽情的叙述,如我们所知道的那样,船王并没有依诺的娶卡拉斯为妻,在他们同居九年后,他与肯尼迪的遗孀结婚。Jacqueline Kennedy在片中总共出现了两次:奥纳西斯的婚礼上,和葬礼上——这两个场景下,都没有卡拉斯的身影——虽然人们相信,她为他付出或放弃了所有。片中的几个重要场景,都用了卡拉斯的著名唱段带过,比如《托斯卡》中的《为艺术为爱情》、《卡门》的《Habanera》、《爱的甘醇》二重唱等,这些她最拿手的咏叹调织在一起,穿起了她伟大的一生。1977年,也就是奥纳西斯辞世后两年,玛丽亚·卡拉斯孤单的死在了巴黎,当棺木被抬出寓所时,无数记者的镁光灯再次闪动,然而与此同时令人惊讶的是,围观的人群竟突然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——和哭泣,这是对一个最后一次谢幕的艺术家最好的赞美。

这不是一个属于女神的故事,卡拉斯是个女人,信仰爱情。

6 Comments:

  • At 6/15/2005 10:32 am, Blogger exiula said…

    一杯咖啡一个牛角包是我每天的早餐。鹤渡喜欢苏黎士吗?

     
  • At 6/15/2005 1:17 pm, Blogger Unknown said…

    有人引用别人的东西不给钱,届是不允许的。 :)

    这样的生活你的心情还糟?你想要什么啊?

    生活是美好的,所以不要郁闷了。要记得顺境中感恩,逆境中心存喜悦。况且比你苦闷的人儿多的是。。

    你是我的野花儿。。:)

    ps: 我十分喜欢朱军同学的艺术人生,你看我多宽容。。

     
  • At 6/16/2005 1:22 am, Blogger 鹤渡 said…

    艾秀拉,其实Luzern和Bern甚至Thun都比苏黎世要美(日内瓦则略差一些),但我喜欢苏黎世的大度和从容。

    我在逛街时常能在路边觅见小小的蛋糕房,随便买两个,通常都好好吃。

    最重要的是,欧洲大陆的女孩子真美真高真会打扮,远非英伦这等荒蛮岛民所能比拟的。

    还有,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那么了不起,会说那么多种语言了,在瑞士人人都是语言学家。(而我的篮子里只有一个名叫英语的烂苹果)我在考虑要不要学法语,因为德语太难了(zeiko也很了不起……)

     
  • At 6/20/2005 2:59 pm, Blogger exiula said…

    是不是要搬家? 给你了国内能浏览的网站地址

    www.blog.bcchinese.net

     
  • At 6/23/2005 9:02 pm, Anonymous Anonymous said…

    今年一月我去DC看Kirov,借住在小e家,带了很多心肝宝贝去给她盗版,其中有一大半都是Callas唱的歌剧。我的第一张Callas是弄臣,赖着我姐姐掏腰包买的,后来陆续攒了不少。我爱Wagner胜过一切歌剧作曲家,可惜最喜欢的女高音却不是Nilsson。风情万种的女人,听起来好像一个遥不可及的美梦,在Callas的声音里却那么真实,真实到了平凡。

     
  • At 6/24/2005 12:55 am, Blogger 鹤渡 said…

    艾秀拉,我明天搬家去伦敦,blog暂时先不搬了,观察了几个服务器,速度都不如blogger好,写日志本来就是先娱己后娱人的事儿,所以暂时先放放吧。你的新blog我看到了,很是风雅!!

    小map,嘿嘿嘿~~拉拉手。写这篇的时候我就战战兢兢,心想我这么一个歌剧白痴写出来贻笑大方的东西一定会被你鄙视的,然则虽不能至,心神往之,于是就写了。我听过的卡拉斯的碟只有三张,除了比才的Carmen之所以动听是音乐本身的好处之外,另两个都是因为有她才让我有耐心听完。。。

    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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